猩红的血沿着他骨节分明的长指淌下来,在指尖汇成艳丽狰狞的水珠,再一滴滴坠落,直至在地面蜿蜒成一条冰冷的线。
“爸爸!”
楼上一直被关在卧室里的林半月不知怎么竟从门外光着脚冲了进来。
她越过了在原地怔怔而立的她妈妈,跑过了地上蜿蜒的血,却依旧只来得及看见砰一声被甩上的房门。
她扑上去:“爸!”
室内悄然无声,仿佛根本就没人走进去。
林半月在原地呆呆站了半晌,慢慢转头看去。
在她的视线尽头,她妈妈正如雕像般无声站在那里。
她手上还沾着血,头发也有些乱,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,却已经不再流泪了。
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,叫人看不清她的脸。
可林半月知道,她并没有在看着自己。
她的视线越过了自己,在看着那扇紧闭的,沉默的房门。
那扇一旦林方西走进去,就不会对任何人敞开的,挂满了陈旧拼图的房门。
·
“爸爸到底伤到哪里了?”
“手和腰,具体伤得如何还不知道,他不让看。”
“爸爸!开门啊!你在干嘛?受伤了还不去医院!”
“医生呢?还有多久到?!”
……
乱糟糟的动静隔着一扇房门传进来。
然而就像被施了某种神奇的魔法,当房门被关上的时候,人就走入了另一个世界,而那些声音再嘈杂响亮,也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模糊。
林方西在这封闭而宽阔的空间里极慢地迈步,在环顾的视线抵达每一个角落之前,他的脑海已经自动浮现出每一寸空间应有的模样。
他对这里是如此熟悉,熟悉到闭着眼都能准确指出每一张内容不同的拼图所在的位置。
这十二年间他曾无数次把自己锁在这里,不是故意让自己难过,反而是为了在回忆中寻求一点安心——不会因为时间流逝就忘记她模样的安心。
可此时此刻,在孟摇光已经被找回来的现在,他再度站在这间儿童房里,却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。
如同光阴倒流,他被呼啸的回忆席卷,恍然又回到了那一天——他无论多少次都会下意识避开的,噩梦开端的那天。